范缜和他的《神灭论》

记者 柳浩楠

天中大地有着悠久的历史和灿烂的文化,早在远古洪荒时期,人类就曾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以刀耕火种的原始劳作,点燃了文明的火花,成为中华民族的重要发祥地之一,在我国文化发展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南北朝时期,玄学和宗教盛行,鬼神等迷信思想严重泛滥,南阳舞阴(今泌阳县)的无神论者范缜,在当时的历史背景下创作出的《神灭论》,在我国古代思想发展史上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范缜 栗东旭/绘

范缜,字子真。主要活动于南朝宋、齐、梁三朝,是著名的唯物主义思想家、杰出的无神论者。范缜集汉晋以来神灭思想之大成,对当时佛教的理论基础神不灭论进行了反驳和批判,针锋相对地提出了“形存则神存,形谢则神灭”的神灭论思想,进而撰成《神灭论》一文,把我国古代朴素唯物主义和无神论思想提高到一个新的水平。范缜一生成就显著,在为官处世中所体现出的不随流俗、不畏权贵、刚直不阿的品质,以及坚持真理、矢志不渝的精神,值得后人称赞和学习。

范缜其人

范缜出生于南阳舞阴一个士族家庭,祖父范璩之,刘宋时官至中书郎。父亲范濛,刘宋时奉朝请,在范缜出生不久就病故,故范缜自幼家境贫寒,与母亲相依为命,并以孝谨闻名。

范缜勤奋好学,十几岁时,听说名师刘瓛招收学生讲学,就离家投师门下。他学业优异,卓越不群,刘瓛十分钟爱他,亲自为20岁的范缜行加冠礼。刘瓛在当时学术地位很高,门生大多是所谓“车马贵游”的权势子弟,锦衣玉食,狂妄自大。范缜在从学的数年中,经常穿布衣草鞋,上下学都是步行,但并未因此自卑自愧。相反,他生性倔强耿直,不肯向权贵低头,敢于发表危言高论,同窗士友都畏他三分,因而他也受到众人的疏远和冷落。

南朝宋时期,范缜很不得志,他的聪明才智和满腹经纶无处施展。怀才不遇的痛苦时刻煎熬着他,使他未老先衰,在29岁时就已生白发,遂写下了《伤暮诗》《白发咏》,抒发内心的愤愤不平,寄托不屈服厄运之志。不过,范缜并没有悲观消沉,他的人生经验、求学经历以及所见所闻,使他形成了淳朴正直、勇于钻研的品格,为他反对有神论,提出朴素的唯物主义思想奠定了基础。

坚持真理 不畏权贵

范缜生活的年代,是南朝佛教兴盛的时代。宗教唯心主义到处泛滥,宗教思想充斥于社会各个角落。唐朝诗人杜牧在《江南春》一诗中曾生动地勾画出当时信佛的景象:“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大量的人力物力用在佛寺僧塔的修建之中。佛教宣扬“灵魂不灭”的唯心主义观点,被封建统治阶级用来作为麻醉人民的思想工具,以便达到巩固其政治统治的目的。

南朝齐时期,范缜以卓越的才华,走上了仕途。到了齐武帝时,为了进一步缓和南北局势,朝廷下诏选拔有才干的人充任使者,出使北魏。范缜才能出众,有良好的德行,自然在被选之列。他凭借自己的学识和能力,受到北魏朝野的称赞。

统治阶级中一些上层人物,也信仰佛教。南朝齐的宰相竟陵王萧子良在府邸聚会名僧,讲论佛典,甚至不惜有失宰相的身份,亲自为僧侣端茶上菜。萧子良在京都鸡笼山西邸官舍礼贤纳士,梁武帝萧衍、沈约等“八友”,以及范缜等士人,都游于其门。但这些名士中几乎都是佛门信徒,笃信因果报应。认为前世、今生所行的善或恶,在来世必然要分别得到富贵或贫贱的报应。唯有范缜对此嗤之以鼻,他大唱反调,称无佛。

萧子良聚众与范缜辩论。萧子良问范缜:“君不信因果,世间何得有富贵,何得有贫贱?”范缜答道:“人之生,譬如一树花,同发一枝,俱开一蒂,随风而堕,自有拂帘幌坠入茵席之上,自有关篱墙落于粪溷之侧。坠茵席者,殿下是也;落粪溷者,下官是也。贵贱虽复殊途,因果竟在何处?”(《梁书·范缜传》)人生如同树上的花同时开放,随风飘落,有的花瓣由于风拂帘帷而飘落在厅屋内,留在茵席上;有的花瓣则因篱笆的遮挡而掉进粪坑中。殿下就犹如留在茵席上的花瓣,下官就是落于粪坑中的花瓣。贵贱虽然不同,但哪有什么因果报应呢?萧子良不能驳倒范缜这番有理有据的答辩,无言以对。

后来,范缜将自己的无神论观点加以系统整理,写出了唯物主义杰作代表《神灭论》,和佛教徒在思想上展开了尖锐的斗争。《神灭论》全文虽然不长,可是没有一个佛教徒能真正把它驳倒。

辩论难不倒范缜,于是萧子良又派王融找范缜,企图以高官厚禄引诱他放弃自己的观点。王融说:“你坚持神灭论,是损伤名教,像你这样有才能的人,不怕做不到中书郎的高管,何苦自误前途?”范缜答道:“如果我‘卖论取官’,再大的官也做到了,何必在乎你说的那个中书郎。”范缜不“卖论取官”的高尚品质和坚持真理、矢志不渝的“大丈夫”精神,令王融羞愧万分。

坚持《神灭论》

南朝梁时期,梁武帝萧衍宣布佛教为国教,下诏尊佛,佛教进入了全盛时期。萧衍在位期间,甚至多次放弃皇帝之位而出家,朝廷花费大量钱财才从寺庙里将其赎出来,后世学者称其为“菩萨皇帝”,可见他对佛教的痴迷和推崇。在萧衍的影响和提倡下,仅京城就有佛教寺院500多所,僧尼10万余人。由于佛教徒可以免税、免役,所以投身佛寺者众多。据《南史》记载,国家差不多有一半户口被寺院控制。有些人其实并不信奉佛教,只是为了免除赋役才出家,这大大削弱了国家的劳动生产能力。

范缜坚持的神灭论与萧衍的礼佛思想格格不入,于是一场关于神灭、神不灭的辩论又开始了。只是这次的辩论规模更大、级别更高,体现在梁武帝亲自出面,率领朝廷显贵、大臣、僧侣一齐上阵,企图逼迫范缜放弃神灭论思想。梁武帝除亲自写了《敕答臣下<神灭论>》外,还有“王公朝贵”60余人发表反驳《神灭论》文章数10篇。范缜没有屈服,将自己的《神灭论》改为更适合论战的主宾问答形式,共有31条,也就是我们今天所见到的《神灭论》,系统地阐明了自己的观点。

范缜在《神灭论》提出“形神相即”。他说:“形即神也,神即形也。”所谓形是形体,神是精神,即就是密不可分。范缜认为,精神与形体不可分离,形体存在,精神才存在;形体衰亡,精神也就归于消灭。在范缜看来,形体和精神是既有区别、又有联系的不能分离的统一体,即两者“名殊而体一”,或曰“形神不二”。

范缜在“形神相即”,“不得相异”的基础上,进一步提出了“形质神用”的著名论点。他写道:“形者神之质,神者形之用,是则形称其质,神言其用,形之与神,不得相异也。”即认为形体是精神的质体,精神是形体的作用;两者不能分离。

范缜还从发展、变化的观点阐述了质与用、形与神之间不可分割的关系。他驳斥了佛教徒对生形与死形、荣木与枯木之间区别的故意混淆,说:“生形之非死形,死形之非生形,区已革矣!”人从生到死,木从荣到枯,形体发生了根本的变化,所以质的作用也随之而变化。所以,随着人的死亡,精神活动也停止消失了。

范缜一生坎坷,然而他在形神关系的论证上,思想深度和逻辑的严谨不仅超越了在他之前的所有的唯物主义者,而且在整个中国封建思想家中,也是独一无二的。他为坚持和捍卫真理而斗争的勇气,更是难能可贵。当然,和所有古代唯物主义者一样,一涉及社会现象,范缜的弱点就暴露出来了。如他认为人的富贵贫贱,完全是偶然的因素,从而陷入了宿命论,他又把所谓圣人与凡人的区别,说成是由于形体和器官上的差异。他对儒家经典中关于神道说教的一套说法也采取了保留态度等。这些都表现出他唯物主义的不彻底性,是其阶级和时代局限性的表现。尽管《神灭论》存在着不可避免的理论缺陷,但确堪称中国古代哲学史的杰出成就之一,在中国思想发展史上有着不朽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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