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网三同人 · 天策篇｜天字十三杀（完结）

剑网三同人 · 天策篇｜天字十三杀（完结）

简介：本文以剑网三天策为背景，以歌曲《天字十三杀》为题目，虚构了一干不是君子却胜过君子的英雄们。家国天下侠骨柔肠兄弟情深CP满满，短篇。文末诗词《遥誓》出自好友小炜。图片皆来源于网络，名字是自己添加，侵删。

楔子：天策府，李世民建立，机密机关，大唐王朝在江湖上的一支秘密代表。李隆基上台后颁布《破立令》，光明寺事件爆发，天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击明教高层聚集地，直接击杀明教四大法王及许多高层，明教损失惨重，不得已西迁。自此之后，天策府“东都之狼”的外号不胫而走。

（一）

段柳别衣衫不整，襟领一边耷拉一边立着，头发也没梳顺在脑后，额头上绑着红巾金坠，眼神挑衅，星目含威，嘴里叼着根杂草，拖着他的战斧迸出零星的火花，一步一步，走到了天策府门前。斧刃划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在石板路上留下一道诡异的印痕，让人毛骨悚然。他刚刚顺利通过今年的天策选拔，成功地掉进了“狼窝”。天策府分为天杀、天枪、天盾、天弓四营，段柳别则考的是天盾营。

不愧是天策府，这大门，这气派，我活了二十四年也抵不过人家一根门柱啊！段柳别狠狠地嚼了嚼嘴里的草梗，向着府门吐了出去。好巧不巧，偏在这个时候门被打开，走出来一位翩翩少年。少年灵活地闪身躲开这枚绿色“暗器”，抬头看着段柳别，精致俊秀的脸上挂着慈善的笑，半眯的眼睛弯月般好看。但不知为何，段柳别总觉得，这哥们笑里藏刀啊。

少年温文尔雅始终微笑着，声音也很温柔，“请问，仁兄是段柳别么？我是来带你进府的。”

“正是在下。”段柳别想行个揖礼，但抬起左手后发现右手还拖着长斧，于是只好就势挠了挠头，一脸无谓。

府里安静有序，站岗卫兵一丝不苟，习武兵士也不喧哗，人人尽是厚甲重铠红衣长枪，段柳别一路上看过来，竟也被这种气氛所感染，不知不觉便跟着少年进了间大厅。

一踏进门，段柳别就察觉到了杀气，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的扫射过来，虎视眈眈。

“哟，统领大人，您带回来的这小哥是谁呀，好生俊美呢。”一个几乎全是红衣红袍身上银甲少的可怜的…也不知是男是女的美人阴阳怪气地问。

统领？没想到这温和的少年竟然是天策的统领之一。段柳别有些惊讶。“各位兄弟好，我叫段柳别，今天刚进天盾营，还请多多关照。”

“天盾营？小兄弟你是不是走错路了。这里是天杀啊。”

“哈？天杀？”

温柔少年伸出手，友好地笑道，“欢迎来到天杀。我是天杀统领，莫折。”

什么！段柳别真是懵了。“抱歉。我是去天盾报道的。”

少年突然笑的很深，眼睛几乎全都眯在了一起，分不清是睁着还是闭着，他不怒不恼，语气更加温柔起来，“哦？那我强人所难了真是不好意思。要不我现在送你到天盾吧。”

段柳别竟被他笑得一身冷汗。这要被他送回天盾，被众人耻笑不说，让天盾的统领怎么看！以后还怎么混下去！这一招太阴险了！堂堂天杀统领怎么能这么卑鄙！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地跟他进来了呢！段柳别自此深深地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不要随便相信长得好看的陌生人！尤其是对你意义不明阴笑的陌生人！

“不用了不用了，天杀就天杀吧，天杀好。”段柳别愤恨地说。

“谢谢加入，有什么问题大家都会帮你的。”少年的眼睛恢复了半眯状态，笑着坐在了厅堂上座。

段柳别也不是讨厌天杀。天杀与其他三营的协同作战不同，总是独立行动的。这就要求极高的作战水平以及应变能力。而且又是搞暗杀的，段柳别不是很喜欢这种偷偷摸摸的行为。好男儿就该堂堂正正保家卫国，要么火拼要么单挑，暗杀算个鸡毛掸子啊！

就在段柳别一顿腹诽的时候，一个头戴两条冲天红色雉尾长翎气焰嚣张无比的大少爷从桌子上蹦下来蹦跶到他面前。“新来的，你来的正好，假面刚刚被调走了，你一来，天字十三杀就完整了，哈哈。”

天字十三杀！由从天杀营挑选出的十三个成员组成的暗杀部队，精英中的精英。如果说天策作为一支进入江湖的官府力量，一直处于很尴尬的境地，那么相比之下，天字十三杀的境地更为尴尬。对官府朝廷，他们是混迹江湖的武林人士；对江湖武林，他们是大唐官府的维护者；而对天策府本身来说，十三杀又是来去无踪不入流的可怕暗杀者。所以，三边都对他们敬而远之。段柳别悲叹，进了这么个不受待见的组织，这辈子好运也是到头了。

“哎，新来的，本将军给你介绍介绍十三杀的成员吧。”冲天翎未等他回答，拽着段柳别就挨个介绍了起来。

“这位你认识了，十三杀的统领，莫折，绰号恶僧，别看他整天一副僧人样慈悲的笑眯眯，其实全营最恶毒阴险的就是他。杀伐果断，善于用人。他要达成的目的就算是不择手段也要办到，就像他前两天在天策入选考试的时候看上了你，今天这不就把你抢过来了。十三杀在他的指挥作战期间，任务全部完成从未失误过。”恶僧悠悠地喝着茶，笑而不语。

“这位叫花魁。长得白净美貌，说话也跟个娘们似的，别看他总是温言软语跟你撒娇，你可千万别得罪他，这小子的散花剑厉害着呢，轻功也是远在他人之上。我上次惹怒了他想跑都跑不了被他抓回来用剑阵钉在墙上！钉在墙上！”花魁嗔怒地瞪了冲天翎一眼，“别吓唬人，人家可是温柔着呢。”段柳别认得出花魁，刚进屋时那个阴阳怪气就是他，原来这世上真有男人长得比女子还妖美，简直不可方物。

说话间一人已经无声无息地移了过来，他墨发中分散披着，肩膀上站着一只鹰，鹰眼凶猛异常，盯得人头皮发麻。明明是英姿飒爽的大将之风，开口却是讨好得很，“段兄你可真是厉害，要让统领费心去抢呢。我见过你比武，那可真叫精彩，比我不知强了千倍百倍呢。这相貌这气质也是人中龙凤，一看就能成大事……”夸赞之词还未说完就被冲天翎迅速打断，“他叫委（wei）蛇（she），嘴里没一句实话，整天花言巧语的，你可别信他。”

段柳别一脸黑线。由这么一群乱七八糟的人组成的队伍，能强到哪去呢？

“好了，该动身了。”恶僧喝完最后一口茶，其他人跟着他一同起身，拿起兵器，整装待发。

“啊？去哪？”

“执行任务啊，诛杀前武林盟主霍尘。别怕，本将军会保护你的，正好你也可以适应适应。”

“等等！我还什么都不知道适应个鸡毛掸子呀！”

段柳别糊里糊涂地跟着一行人去提了战马，糊里糊涂地开始了第一次任务。

（二）

策马扬鞭急行半日，走到一处分叉路停了下来。似乎是地图上没有标记过，向左走还是向右走是个问题。

“全体将士听令！左转前行，跟着本将军手刃霍尘！”将军高举红樱长枪，气势如虹，嗒嗒的马蹄声响起，势不可挡杀气四溢，将军等了半天，咦？人呢？转头一看，其他人已经从右侧那条路走远了。段柳别看了看将军，又看了看众人，突然了解了某人的地位，于是默默地转向右侧，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将军倍受打击，简直欲哭无泪。又是这样！你们就不能听我一次么！

“将军哥哥，他们…从那条路走了。”小十三瞪着纯真的眼睛，一脸疑惑的问。

将军闻声低头一看，竟然还有个小人儿，“呃…”

“我们要左走么？”

“还是小十三你最相信我了！”

“恩！将军哥哥很厉害的！我会一直跟着哥哥的！”小十三长睫毛下水汪汪的眼睛，在将军心里突然无比神圣！

“咳咳，我们还是右转吧。他们几个半吊子，本将军哪能放心。”

将军蔫巴地带着小十三，夕阳下一大一小两个背影，在前方群马踏起的尘土飞扬中，显得格外凄凉。

三更夜静，十三人刚好赶到霍尘的茶斋山庄。说是山庄，不如说是座城堡。城墙建这么高，铁门密闭朝东，墙上墙下的精壮守卫表面能看见的就有三十余人，不说他是居心叵测都没人信。段柳别想着飞上去是没可能了，轻功又不是法术，硬闯也不是不无胜算，但风险颇大，也不知战无不胜的十三杀有什么高见。

恶僧在段柳别深情期待的眼神里，下了一个可怕的命令：原地休息，天亮再进攻。

“天亮？！”说什么蠢话呢！天一亮岂不是难上加难。

“天亮好，黑夜太可怕了。”火鼠舒了口气，找个旮旯缩起来养神。

其他人也陆续抓紧时间睡觉来保存体力，一刻都不浪费。花魁爬到雷鬼身边躺下却被雷鬼拎着衣领甩到将军身旁边，无奈只好在将军身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很快入眠。只有踏橛冷眼坐在高处，似是在放哨。估计是因为弓箭手作战时体力消耗相对小一点。段柳别懒得揣测，大咧咧地睡着了，本是同根生皇上不急太监急什么！

晨光洒下微暖，段柳别睁开眼的时候，正好看见小十三跑回来。突然想起昨晚就没看见这小孩儿。大家都醒后，便围着小十三，卜谋和恶僧聚到了一起。

“下面门外有八人，墙上以门中线开始，左右各每十五米一名守卫。山庄内还有一道矮墙，两墙之间东南西北各有四间大房，住着近五百壮丁。南面是个马厩，北侧有个水池，很长一直通到第二道墙内。山庄中心就是主房和客房了，主厢房四周守卫有三十余人，并有四名高手把守，西客房住着一些江湖刀客剑士，北侧靠池有个大花园，里面树草繁茂，其他就没什么了。”小十三边说卜谋边画，片刻间一副详尽构图跃然在纸。

诶？段柳别困惑，“小孩儿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爬墙啊”，小十三指了指自己的铁鞋。

“他是十三杀的侦察兵，爬墙潜水上树钻土都厉害的很，而且身形灵活，善于隐蔽，从未被发现过。”

“很不错嘛小孩。不过天策不是专门对付个别武林激进人士么？怎么会碰上这么多人呢。”

娘子十分“好心”地给他解释了一番：“你以为暗杀就是夜深人静偷偷摸摸咔嚓一刀就行了？你以为敢反朝廷反官府的激进人士会一个人在那等死？”

段柳别楞了一下。

“还有我讨厌你，离我远点！”

“……”

说话间，卜谋已经拟好了作战草图，乱七八糟，除了恶僧谁也看不懂。段柳别看着纸上花园里画着一只幼稚的猪头，觉得这个组织可真是奇妙。

众人起身，恶僧边走交代任务，“花魁，墙上的人就交给你了。踏橛，北墙，你一定要计算好位置。干戚，你跟着委蛇去主厢房。万两，你送娘子进花园，切记不要跟进去，在入口拦住守卫即可。诗佛跟着我就行，其他人不做变动守住第二道墙，待我发出信号后，所有人去马厩骑马出去，都明白了么？”

“明白！”

十三人不似千军万马般浩荡，却也俨如战神般斗破天光。

一路上火鼠嘟囔不停，“不要去好怕，这不是去送死么？我不去不去。”

“啰嗦的家伙，再烦我就宰了你！”怎么有这么胆小的将士，段柳别实在忍不住，一斧子挥过来，火鼠仿佛受了惊吓，委屈地看了他一眼，骤然朝向敌人窜了出去。只见他速度极快，红缨枪瞬间连杀数人，甚至让人看不清动作。

怎么回事？

“火鼠是十三杀的急先锋，行如风烈如火，能迅速扰乱敌人内部，乱其阵脚。鼠的天性是胆小，但是一旦战斗，哪怕是身处陷火场，也不会退缩分毫。”将军默默地把上次没说完的话说完。

紧接着行动的是踏橛，只见他的三尺五寸踏橛箭准确地射进墙内，距离间隔正好让火鼠攀借着登墙。与此同时，花魁飞身而上，吓死了段柳别。我的老天还真有人能飞这么高啊！

花魁的花枪抖啊抖墙上的人就都被他抖死了，火鼠便攀上墙开了大门。委蛇冲在前面，段柳别听令在不远后跟着，其他人在后面推进。

段柳别一边浴血奋战，一边注意十三杀的分配。看样子委蛇是大先锋，自己是小先锋，后面跟着的是五人组成的枪阵。枪阵先锋是雷鬼，核心是将军，急先锋火鼠已经撤下来成了枪阵右翼，左翼是卜谋，小十三作为后翼紧跟，踏橛在高处三箭齐发作呼应，花魁的位置不固定，大多时间都在枪阵的后面，近战用花枪，偶尔散一次百剑扫到一片。恶僧和诗佛一直未见到，万两则是寸步不离娘子，掩护着娘子行进的飞快，很快就翻过了第二道墙。委蛇和段柳别也随后翻过墙。枪阵，花魁，弓箭手在外围拖延。

进了墙后，按计划，段委二人直奔主厢房，主厢房的守卫高手最多。委蛇跟平时完全是两个人，平时嘴里常说你们都好厉害，作战时却是一副天下无敌你们都好弱的样子。头上雄鹰盘旋不去，长发随风丝缕扬起，他歪着头舔着嘴角的鲜血，宛如死神。

段柳别甩起战斧披靡应敌，喉管都有些干渴，大小先锋的配合下，敌方死伤殆尽。二人破门而入，却没有发现半个人影。这时突然看见北面竟然发起了撤退信号。虽然不知怎么回事，段柳别还是赶到马厩，随大队一起驰马离去。匆忙间注意到，外围那五百来号人基本已经全都玩完了，真是可怕。原来暗杀也能如此的大摇大摆，如此酣畅淋漓。

疾驰不出十里路，恶僧一个手势，大家便都停了下来。

“怎么了？”

“等一等万两。”

段柳别这才注意到，万两没一起走。不过看大家轻松的样子，肯定没什么事。

“对了，任务完成了？怎么回事？”

卜谋耐心解释道：“霍尘老贼奸猾缜密，一定不在主厢房，狡兔三窟咯，对他来说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最容易被人忽视的地方，花园则是最好的选择。但是怕花草沾毒，只能派五毒娘子一人前去。那条水池我推测也不是无缘无故修建的。所以当霍尘被娘子逼的只能从池底爬出去的时候，正看见笑眯眯的恶僧和抱着臂膀媚眼乱飞的诗佛在出口等候多时。”

原来大小先锋负责拖延高手吸引敌人注意力，娘子负责直捣黄龙击杀目标，万两则是解决娘子遇上的麻烦来保证他行进迅速，并拦截刀客剑士以免他们进入花园，恶僧和诗佛杀去了敌人后方负责包抄拦截，而枪阵等人，是所有这一切动作的保障。作战计划巧妙严密，整体配合默契高效，单个人水平也极高，这就是天字十三杀，段柳别此刻才真正见识了什么叫强大。

不出片刻远方便出现了万两的身影。想到万两的杀人手法，段柳别不禁心有余悸。万两杀人相当残暴，鸡刀镰一挥，人头落地。

“鸡刀镰是什么奇兵异器？”段柳别疑惑地问道。天策军团典型的装备是枣红马红缨枪，不过天字十三杀不是正规军，武器奇形怪状用什么的都有，但还是以枪为主。

兵器迷踏橛忍不住开口，“万两以前种田割麦用惯了镰刀，所以我给他就特制了一把长枪杆半月刃的大镰刀。其他人的兵器也不尽相同。将军使用八宝驮枪，枪头三颗宝珠，耀眼晃敌双目，枪法灵活，速不能及，泼水不能入，而且善于控局与协调，枪阵不能没有他；卜谋用的是双枪，人聪明，左右手都厉害；雷鬼，丈余大枪，非常普通，但是无敌；我的是特制弓弩，一支鱼叉箭必能毙命；娘子用丈八蛇矛，矛与枪不同，杆硬不能弯曲，需要一定的力量。他的蛇矛尖部宛如毒舌吐芯，左右各有小孔，内放毒药，并用天山雪莲密封，融雪即化，矛尾内藏六枚透骨钉，一击必亡。”

“委蛇用的不也是蛇矛么？我看柄上有六道蛇麟雕纹。”

“不，他的是六尺钢矛，蛇纹不过是因为他喜欢而做的装饰，当然，也能避免手滑。”

“恶僧用的是方天画戟，那个很难掌控吧。”

“确实如此，实战时对使用者要求极高。”

“我用的也是方天戟啊，只不过双耳小了些。”诗佛一脸得意地过来嘚瑟。

“别理他，他用这个只不过是为了拉风而已。”

“哈哈哈”，段柳别跟着大家哄笑了起来，但他这次知道，十三杀里没有弱者。

聊了几句，万两纵马追了上来。

“小万万这次搜刮了多少？”花魁黏过去一脸痴相。

“几张银票而已。”

“为什么不拿珠宝？”

“珠宝不能拿，万一有标记，官府查的出来，而且也不好出手。”

“这把你精明的。查出来又怎么样，谁让给我们的俸禄那么低。你这么爱安稳来十三杀干什么，回家种田去咯。”

“没得种。大唐不安稳，种田也不安稳。所以我才来天杀，杀尽天下恶眼寇，顺便也散尽天下不义财。”

“喂万两，敛到财了，请哥们儿们喝几杯吧。”

“没门。”铁公鸡断然拒绝。

十三人骑着马慢慢往回走，诗佛走在最前面，双臂抬起枕在脑后，悠哉地吟着刚作的新诗：天下无敌十三侠，追捕反贼护国家。一砍一刺让你怕，池中乌龟我来杀！啊！最强的诗佛啊！你叫别人活不下！诗佛自恋地张开双臂，其他人笑到肚子痛。这群鲜衣怒马的少年们，是大唐的最后一道防线。

纵饮孤独，尽诛宵小，灭四方，守唐魂，这便是天字十三杀，以杀止杀。

（三）

刚回天策府，常规的训练就开始了，一般都是枪法和集体战术的训练。每天都被恶僧练得死去活来，不愧是笑里藏刀的恶毒之人！

这日去训练的路上，正遇上来找恶僧算账的天策总教头杨宁。“莫折你小子，你怎么又跑去天盾抢人了！去年抢了天弓的踏橛，前年抢了天枪的雷鬼，还有什么你不敢做的，你是不是也想把我也抢了！”

“凡是我看上的，我势必都会抢到手。至于大人您，我还真不太想要呢。”恶僧温和的笑快要把杨宁气死。

“混蛋莫折，你！”

“雷鬼”，恶僧笑着呼唤爱将。

“在。”

“今天的训练你不用去了。”

犹如受到特赦嘉奖一般，雷鬼兴奋地转向杨宁，“后辈今天想领教前辈的枪法。”

天策府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这样平静的日子不多，很快就接到新任务了。

“什么？暗杀神策军的张巡？这命令没错么？”段柳别几乎暴跳。

“没错。”恶僧不动声色。

“张大人这么多年铁血丹心誓死效忠，谁人不知！”

“皇上的命令就要执行。”

“皇上难道就不犯错么？李隆基宠幸妖妃听信谗言早就是非不分！你难道不怕错杀么？”

“我们心里没有善恶正邪，只知道即使死也要完成任务。”

“你就是混蛋！”段柳别一甩战袍扬长而去。

最后在将军的生拉硬拽下，段柳别很不情愿地跟着一起上路了。

刚一行近洛阳葵字营，路上就遇各种士兵做乱。

“神策府这帮兵痞！”娘子看不下去。

“哎军爷，这姑娘好姿色，不如快活时算我一个啊。”诗佛拦住几个强抢民女的官兵，恳切地问道。“不算我那我可就抢了哦。”救下女子，顺便送出几个飞吻，诗佛叹气：他们得毁了多少美人啊！

“张巡作为统领能把兵带成这样，也真不值得同情。”

“我们这次要怎么潜进营？乔装还是直接杀进去？”段柳别疑问。

恶僧没有回答，举起天杀令牌，大摇大摆的就进了营。

……

张巡被杀个措手不及，很快被捕，但依旧不卑不亢，“要杀便杀，我张巡无愧于心。”

“那张大人可否解释一下最近葵字营的做乱现象？”

“鱼总统领命我调兵二万以及大批粮草支援史思明大人秘密讨伐奸臣杨国忠，以致营内粮草匮乏，士兵骚乱不听管。”

“鱼朝恩那个废物怎么敢参与讨伐？兵调去哪了？”

“范阳。”

“好，我们就去范阳一探究竟。”恶僧在张巡的诧异下莞尔一笑，“我不是就这样放了你，只是被某人骂后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十三杀不是杀人机器，不是善恶不分，而是一切以大唐为本。你若真是为害苍生百姓，我们定不能饶你。”

那是段柳别第一次看见恶僧脸上有微笑以外的表情，有些认真，有些坚定。段柳别搓着手鼓起勇气，“那个，兄弟，骂了你…真是抱歉。”

“没事。我不会忘的。”笑得瘆人。

进范阳的路交叉到了一起，万两下马对各条岔路进行了仔细观察。“看车辙的深度以及路面耗损，加起来各地一共调往范阳七万士兵，如果算上史思明他们本来的军队，应该有十八万人了。”

万两财迷的计算能力非同一般，车辙多深载粮多少队伍多大，一算便知。

“范阳要兵变，加速行军！”恶僧一声令下，众人策马急行，抄近路走了山林。同时委蛇的肩上鹰也如信鸽般，飞往最近的神策府请求支援。希望接到信的人是郭子仪而不是鱼朝恩。

山林内怪石荆棘密布，尖叶划到少年们的脸上渗出血来，却都顾不上擦拭，只有衣袍翩翩，马蹄飒踏，一往无前。

行至树林深处，突然感觉十分怪异。停下马仔细一看，叫人汗毛都竖了起来。只见周围从高处到低处密密麻麻全是饿狼，虎视眈眈地盯着这十三只小绵羊，口水顺着尖牙流下来，那样子恨不得马上撕碎猎物。

刹那间几只狼再忍不住扑了上来，段柳别用手抵住，一斧子就要砍下去，却听委蛇一声大喊，“别伤害它们！”众人皆停下了动作，任狼咬着。段柳别不清楚状况，但直觉就是相信委蛇。

委蛇快步移到头狼面前，在呲牙怒目的压迫下，淡定地蹲下去。这个姿势极其危险，一旦遭受迅猛攻击，逃脱可能性为零。两者对视了不到半刻，委蛇突然伸出手抚摸着狼的头低声说了什么。头狼竟然温顺地蹭了蹭，发出几声呜咽，然后一阵长啸，其它众狼便跟着撤走了。

“不会吧，狼竟然能信你的鬼话？”

“再凶猛的动物也比人好相处，不是么？”委蛇歪头反问，满脸委屈。他有着控制动物的能力，无论鹰狼还是猛虎，因为对他信任，所以对他顺从。

穿过山林很快就到了史思明大营，当今之计就是擒获史思明然后等待来平反的救兵。

过了几乎三炷香的时间，去探知敌情的小十三还迟迟未回。看样子是出事了。所有人都知道这一个可能，却不敢多想。直到看见小十三被挂在营外的树上，奄奄一息。

“小十三怎么可能会被发现！”将军几乎暴走。

“要是敌人提前知道他会去呢？委蛇的鹰一直都没有回来。”

“卜谋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们被监视了？”

“不是我们，是鱼朝恩。估计现在营内已经布好天罗地网，就差我们进去了。”

“那也不能不救！”

“小十三暂时还没有危险，我们应该采取骚扰战术，先静等片刻，再虚晃几次，乱敌阵脚，到时再救胜率还大些。”

“去你的到时再救！老子是一刻都不能再等下去！”将军不顾命令只身持枪冲向大营。小十三，你那么相信我，你说过会一直跟着我，所以，我绝不会丢下你不管！哪怕我粉身碎骨，我也要救你出来。因为你相信我有多厉害，所以我才会变得有多厉害。喂臭小子，好好的等着本将军，放心吧，本将军可是无所不能的啊。

“怎么办，他这是去送死！”众人都望向恶僧，只要统领一声令，战死也无所畏惧。

“按卜谋说的，骚扰战术。”

“统领！那将军？”花魁急了。

“不要去送死。我们不是放弃将军，而是要留着命去救将军。相信他能坚持到那个时候。”作为统领，无论什么时候都要足够理智冷静，足够强大到能支撑起这个队伍。

将军直奔小十三，蹲下身把他抱在怀里，小十三哭着不断地喊着将军哥哥，一声声让人心在抽疼。也就这一瞬间，巨网从天而降，但这快不过将军的枪法，三招两下网已变成碎片。将军起身把小十三护在身后，重重包围下，竟前所未有的无畏。

“花花，你说点什么吧。我想听。”

“你想知道什么？”

“比如说…你为什么这么像女人。”

将军以为花魁会像以往一样不回答，但是意外地，花魁今天竟然话有些多。

“我有个妹妹，相依为命，她十八岁出嫁那天，遇到山匪劫亲，跳崖身亡，就在我面前，她唤着哥哥，我却没能救她。一开始，我很想她，没日没夜，痛苦不堪，后来就好了，因为我总觉得，我就是她。戴着她出嫁那天头上的红花，我就感觉她没有死，我是替她在活着。”

“以前我没能力，保护不了我妹妹。现在我变强了，不能再保护不了我兄弟。”

将军动容，面对一个背负那样沉重的悲伤还能谈笑风生尽职效忠的人，根本不需要给他安慰。

“花花，你虽然凶点但是人挺好的。下辈子做女人吧，我好娶你。”

“滚。我下辈子还要当男儿保家卫国。”

“花花。”

“滚。”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花魁背着将军到了集合地点。其他人已经都在那里等候了。花魁放下将军，自己却没能再起来。大家这才看清，花魁的腹部血肉模糊，一路上血几乎流尽，能支撑着把人高马大将军背这么远，已经是个奇迹。

“这，这是为我挡的那一刀！花魁你这个混蛋！”将军几乎歇斯底里。作战时由于将军移动不便，花魁一直在身边帮他抵挡。

“骂吧，谁叫我总是欺负你。我知道你是一直让着我。但这次我是真的，再也追不上你了。”花魁平静地说，不再是女声女气，而是他真正的自己，那么坚强英勇，那么重情善良。嘴里开始涌出大口鲜血，他再说不出话，只能努力的把大家看了一遍又一遍，万般留恋不舍，却也逐渐合上了双眼。那个少年死的时候，笑容清浅，眉眼无邪。

所有人都如石雕般定在那里，气氛无比压抑。将军搂着花魁逐渐冰冷的身体，脸埋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怎么回事，怎么眼睛干干的，胸口也好闷，好疼，不能呼吸了，快要晕过去，怎么办，花花你说，我该怎么办。

“火鼠，为了掩护我们，一人抵挡上千追兵，也已经…阵亡。”虽然不想雪上加霜，但是也不得不说。

小十三再忍不住，哭出声来。

“小崽子别哭了！知道杨宁十五岁在干什么么？他已经在光明寺只身枪挑明教四大法王了！你还在这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雷鬼并不会安慰人，脱口呵斥后就有点后悔。毕竟还是个孩子。

小十三听后，竟真的不哭了。忍着抽泣，和其他人一样，皱着眉，无言。

“我想…带火鼠回家。”卜谋呆呆地说。他比谁都知道再入虎营的凶险性，他比谁都明白逃脱有多难胜算有多小。但是此刻这些统统都不重要，他发现，原来可以活的这么简单，现在想做的，也就只有那一件事。不过，恶僧肯定不会同意这种对作战没有任何意义的白白送死行为。

“好，一级战备，接火鼠回家！”恶僧竟毫不犹豫。摘掉微笑的表情后，他就像只野兽，嗜血掳肉。一个只靠理智做事的统领，能有多强大？十三杀性格怪异身怀绝技却全都对他死心塌地唯命是从，不仅是因为能力，还有感情，一种家人般的感情。

“月眼你不用去，回到你原来的位置守着。小十三，你快马加鞭去找郭子仪大人前来平反。将军好好留这养伤等我们回来。”

“不。”将军把花魁头上的花摘下来放到腰间，眼神决绝，“我也要去。”为了火鼠，为了花魁，也为了苍生。

娘子把伤员简单的包扎了一下，十一人带着满身血迹药布，在夕阳下走成一排，义无反顾。

安史想不到十三杀还会杀回来，而且又在检点伤员，整顿队伍，所以防守薄弱了些。几人打着手势暗语，一路进行的顺利。摸索了半天，终于在训练场找到了火鼠的尸体，几乎是万箭穿心的死法。他那么怕疼，一定非常痛苦啊。敌人像在振奋士气般，把他绑在木桩上，任士兵轮流扎刺。段柳别气的发抖，其他人也都脸色铁青。再忍一忍，再忍一忍，大家告诉自己，实在忍不住了，就咬着自己的拳头流血流泪，也不能冲动。

煎熬到餐时，士兵们都去吃饭了。大家几乎是飞一般的冲向火鼠，解开绳子。

“火鼠别怕，我们来接你了。”

段柳别想抱起他，却无处下手，好像一碰就要碎了。卜谋只能扯来一块帐布，把火鼠卷起来。

人们不记得十一人是怎么杀出来的，只记得火光漫天，北风猎猎，少年们眼神如狼杀气四溢不停不休，顶天立地。

出来后，他们挑了个幽静美丽的地方，埋葬了火鼠和花魁。没有修墓，没有立碑。他们对外也没有官职名分，甚至别人都不知道他们的名字。戎马一生，护国一世，死了也就这么死了。

“火鼠本来就胆小，这下可好，还不得被花魁欺负死。”

几个人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却都哭了。

男儿的眼泪，是刀剑，是铭记，也是誓言。

那一年还未等小十三还见到郭大人，范阳就起兵造反，安史之乱爆发，封常清高仙芝奉命东征平乱。十三杀暂时回到天策府进行休整养伤。

（五）

失去火鼠和花魁，没人不悲痛，但日子还是要照过。只是每天更加拼命训练的生活中，多了份执着与牵挂。

“你们发现了么？娘子最近一直皱着眉，连话也不说了，以前还总是训我的。”段柳别觉得很不对劲。

“我也是刚刚得知，娘子的父母又欠了赌债，数目巨大。”

“娘子从小就被父母抛下，自己独立。他一直省吃俭用，每个月的俸禄都寄给他父母。”他自已一定是受了很多苦，所以逢人便一副拒绝的姿态，却也掩盖不住善良的本性。

说话间娘子正好从外面回来。

“娘子，你父母欠了多少钱？”

娘子一怔，“几万两。”

“天下哪有这么做父母的！”

“再不好，也是我的亲人。既然做了亲人，我就要负责一辈子。”

那是大家第一次看到娘子笑，没想到却是苦笑。

大家几乎都把积蓄传家宝拿了出来，可是离几万两还是差太多。去杀了债主不就好了么。但是他们不能。就算命运待你不公，你也不能因此为恶，不能毁了一名将士的原则。

一筹莫展之际，不知何时出去的万两跑了回来。

“喏，给你，这次够了吧。”万两把一沓银票交到娘子受手上，厚度惊人。“不用谢我，都是我这些年在贪官恶霸那儿搜刮来的，又不是我的。我把老家的田也卖了，反正我看我也没命去种了。”万两一脸无所谓，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太平盛世，没有纷争，悠然种田。

“万两，这都是你拼命攒下的，我不能要。”

“我攒钱就是为了救人的。以前战乱时穷困，家人都被饿死。我就想我一定要有很多钱，总有一天会派上用场。你看，用上了吧。”

万两得意的笑着，生平最大方的一次，连自己都不适应。

“谢谢。”娘子低下头，突然觉得老天是公平的，他剥夺了父母对你的宠爱，却也给了你这么多胜似家人的守护。

十二月十二日，洛阳城失陷。封高二人撤兵退至潼关。

段柳别闻此不禁哀痛震惊，如今山河破碎，哪能不顿生愁恨。眉头紧锁间，突然想起一件事，“呃，对了…听说诗佛的相好就在洛阳。”

“不是相好，那女子对诗佛一片痴心，诗佛其实也喜欢她。只不过我们戎马倥偬生死不定，他不愿将悲剧带给一个无辜的人，所以一直婉拒。”

诗佛一生风流，因为他这辈子，注定爱不能爱，恨不能恨。

几人惋惜着，突然发现诗佛一直不见踪影！糟了！跑到马厩一看，诗佛的马早已不见。

众人毫不犹豫，立即纵马直追。诗佛，你千万不要有事。对于让封高大军和葵字营都败下阵的狼牙军，我们十几人做不了什么，不过我们知道，你需要我们。不管生死成败，我们一直都在。

失陷的洛阳城断壁残垣，饿殍遍野，粮食财物都被洗劫一空。重兵层层把守，进城容易，却不能出城。诗佛找到女子的时候，她躲在床下，已经饿晕了。把女子护在怀里，诗佛铁马长戟，恶战出城，跑出足够远后，终于再坚持不住，滚下了马。后背上，三支箭已经没入体内。又不是神仙，如何能躲过守城千军的箭雨。

其他人赶到的时候，正看见脸色惨白的诗佛靠在树边，还剩一口气，仿佛在等待着他们。

“诗佛，你为什么单独行动！”恶僧第一次怒吼。

“人家英雄救美，你们来凑什么热闹。”诗佛眼角上挑，一副嫌弃的样子。我会让你们跟我一起来送死么。

“你们那都是什么蠢表情，死就死了，没什么。我这辈子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战死沙场，死的不够潇洒。

还有，恶僧，我真不愿意做你搭档，本来后卫就不露面，风头还都被你抢了去。”

恶僧蹲下身强笑着说，“那还不是因为每次作战你都把保护我的安全放在第一位么。我知道。”

“滚蛋，你什么时候变这么恶心了。

对了，我来救她这件事，不要让她知道。

我可不想欠下这笔风流债，让人家骂我一辈子。赶紧劝她找个好人嫁了，免得我都死了她还来烦我。”

希望她不要伤心，不要念我，好好生活下去，就当，就当这辈子，从来没有认识过诗佛。

“突然，又想作诗了。嗯…叫《遥誓》吧。”

昔年仗剑任横行，倜傥红衣天策廷。

马踏霍尘盟主堡，枪插安史范阳营。

冲冠泣血风云暗，裂眦被创日月明。

扼腕不因生死事，临风遥誓故人情。

“写得真是…好。”

“那当然，你们真以为我不会写诗?”

“我们…”

刚要回答，却发现诗佛已经没有了气息。最后一句话好像都没有说完，就匆匆走了。他安静地倚在那，像是睡着了，如他生前一样优雅。从此，再没人在眼前自恋地四处帮忙，再没人吟诵着打油诗逗大家开心，再没人在后方保卫大家，铮铮铁骨，一笑带过。

心如刀割，却都沉默不语。

恶僧低着头像哭泣般肩膀不断抖动，突然间又抬起脸，左手扶着额头，嘴角弯成邪恶的弧度，发出疯狂病态的笑，笑得几乎直不起腰，笑得不觉留下眼泪。你们一个一个，没我允许竟然都离我而去，真是放肆，我会把你们都抓回来，哪怕需要万世永生。

把女子送到了个安全的地方，服了些食物，女子醒了过来。

“军爷，是你们救了我?”

“嗯。”

女子突然感到有些奇怪，冲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大声问道，“你们认识诗佛么？”

众人没有回头，咬着唇闭上双眼，“不认识。”

咦？为什么我会有这种想哭的感觉呢？女子一抹脸颊，发现已泪流满面。

不久后，哥舒翰驻守潼关，安史大军前进不得损伤无数。眼看平乱胜利，李隆基却听信奸臣下令哥舒翰出关进攻。

“放弃优势转而进攻，正好中计！”段柳别急得团团转。这么简单的道理，那个昏君却不知。此次潼关，凶多吉少。

踏橛出现在大家面前时，已经整装待发，“我来告别。雪阳和哥舒翰一起守在潼关。我想去见她最后一面。”

踏橛喜欢曹雪阳，天策府的女将军。和平时期的两个人如果不能在一起，没有别的借口，只是因为他们不够相爱。而战乱之秋，再相爱，也身不由己。他是箭痴，也是情痴。

“委蛇，你的矛我修好了，在我房里。你们，多保重。”

“踏橛！保重！”大家都知道，这一别，就是一生了。

潼关被破，哥舒翰投降，曹雪阳率领天策将士斩敌无数后，与踏橛一同力竭而亡。天欲倾国，天要亡我，又有何妨。虽然生前没有在一起，但能死在一起，也满足了。

狼牙军很快攻至长安。天策总统领李承恩率天杀营护驾撤离，杨宁率其它天策将士死守天策府。

“恶僧。”准备撤离时，雷鬼突然欲言又止。

“好，我知道，你去吧。”恶僧摆了摆手告别。

“是”

雷鬼转身走了几步，突然回过头来，恭敬地鞠了一躬，“我…一直对你们很凶，对不起。”一个不善言辞的硬汉，他想了好多话，却都说不出来。好好的一句道歉也说的很生硬。

“噗。”大家忍不住哈哈大笑。“得了雷鬼，你这样子我们不习惯。很好笑。”

“根本没人记恨你，道什么歉啊。雷鬼哥哥真是十三杀里最大的笨蛋。”连小十三都看不下去了。

雷鬼呆愣了一下，转而老脸通红，咳咳两声，郑重地告了别。

众人目送他的背影，直到绝世高手的英姿消失在视线中。

所有人都知道，雷鬼是去找杨宁。他们根本不是死对头，而是朋友，最好的朋友。杨宁就是他的目标，是他的憧憬，是唯一能与孤独的他匹敌的知交。所以杨宁有难，就算刀山火海他也要前去相助。如果不能同生，那就一同战死。

“喂臭小子，你来干什么，还不快撤。今天我可没空跟你比枪法！”杨宁的“疾风突”，快准狠，一枪杀死一个。

雷鬼没有回答，咬着牙眼神恐怖，大枪抡到一片小兵，“你们的枪法，和那家伙的比起来真是差远了啊啊啊！”雷鬼低沉怒吼，敌军被他的暴戾与无敌吓得节节后退。

那家伙是我么？臭小子有你这么称呼前辈的么！杨宁怒气冲冲杀了过去，对着雷鬼的腰就是一脚。雷鬼被踹的一个趔趄，转过头看着杨宁，却不怒不恼，僵硬的冰山脸上竟带了淡淡的笑意，那是种满足释然的笑。这一生，获知交得兄弟，杀恶寇报国家，无愧无憾。

那一年，十五万狼牙军围困天策府，总教头杨宁与所有留驻将士血战昼夜，全体阵亡。

（六）

天策府失守后，皇上的追兵越来越多，天杀一行人根本无法抵挡。权宜之下便决定护送皇上躲至蜀地。恶僧他们走在最后拖延敌军，以便其他人逃离。

又一小波敌军被击退，几人坐在山坡上整顿休息。

“皇上和总统领已经逃远了，我们是撤走还是继续战斗。”恶僧漫不经心地问，嘴角一抹邪笑。

自从诗佛死后，只有恶没有僧。

“你不是比谁都清楚嘛，统领大人。”段柳别嘴里嚼着草，就像他第一次见到恶僧的时候。估计是刚才杀的失控忘记防守，段柳别身上大大小小全是伤口。

“大伤员，我看你还是赶紧撤吧哈哈！”将军把段柳别一顿嘲笑。

“我才不呢。轻伤不下战场，因为又死不了还能显得格外英勇不是。重伤就更不能下战场，成了废物拖累别人还不如战死痛快。”

“柳兄弟好有骨气，好有魅力，好…”

“得，委蛇，你又来了。”

“我一直说的都是真心话，你们怎么就是不信呢！”委蛇脸上挂满难过。

“知道，我们都知道。你根本不是虚伪，你是真的很纯善。一个被猛兽相信的人，能是坏人么？我们只是不习惯被夸奖罢了。”段柳别一反痞子模样，认真地说道，“能加入十三杀，能认识你们，真是我这辈子最骄傲最幸福的事。如果有下辈子，我希望我还能认识你们，还能一起彼此嘲笑，彼此扶持，还能一起长驱征伐，家国天下。”

娘子也有些动容，支支吾吾地说，“我其实…并不讨厌你们。如果有下辈子…我会对你们好点。”

“下辈子我一定更加听话更加强大好保护哥哥们！”小十三斗志昂扬，一派正气。

“哎咱们商量个事”，将军默默插一句，“下辈子能不能我当老大？”

众人：“……”

恶僧听后笑得更加病态，“不用下辈子，现在我们就都听你的，”

远处兵马声传来，将军兴奋不已，如他多次幻想的那样，手举长枪，一声呐喊：“全体将士听令，跟本将军策马杀敌，血战到底！”

“遵命！”众人齐声附和。

战马离弦，惊起寒鸦，气镇山河，黄泉无畏。直到铁衣尽碎，直到热血流干，此生志，却不灭不休。呼啸的风中，红披风飞扬而起，壮士们江山入眉，生死从容，虽无名无分，却坚守依旧，终化作河边枯骨，同死共葬。

好像是幻觉一般，黄昏下，有十三个少年红衣银甲，各持兵器，说笑着走远，再也没有回来。

火鼠说：最后一次，我想当个英雄。

卜谋说：我想…带火鼠回家。

花魁说：以前我没能力，保护不了我妹妹。现在我变强了，不能再保护不了我兄弟。

诗佛说：扼腕不因生死事，临风遥誓故人情。你们真以为我不会写诗？

踏橛说：我想去见她最后一面。

万两说：以前战乱时穷困，家人都被饿死。我就想我一定要有很多钱，总有一天会派上用场。你看，用上了吧。

雷鬼说：我一直对你们很凶，对不起。

恶僧说：你们一个一个，没我允许竟然都离我而去，真是放肆。

娘子说：我其实，不讨厌你们。

委蛇说：我一直说的都是真心话。

将军说：下辈子能不能我当老大？

小十三说：下辈子我一定更加听话更加强大好保护哥哥们！

段柳别说：如果有下辈子，我希望我还能认识你们。

天字十三杀，以杀止杀。可是，却无人替他们，征魂归家。

戎马一生，护国一世，最后就这样了，也好。